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常德米粉今年端午节前夕,同事给我送来一箱咸鸭蛋,还特意补了句:“龚老师,这是纯正的高邮咸鸭蛋。”我道谢时,不禁有些讶异:一个土生土长的广州00后小伙子,怎么会知道高邮咸鸭蛋?小伙子笑了笑:“当然是因为汪曾祺老先生的《端午的鸭蛋》。” 这让我想起家乡的常德米粉。倘若汪老,或是一位如汪老般德高望重的长者,能在常德住上一年半载,再用文字将常德米粉好好写一写…… 对湖南人来说,常德米粉并不陌生,它甚至早已不是常德人的“专利”。如今在湖南,常德米粉已然占据“半壁江山”。除了常德人,其他地方的人只要尝过常德米粉,首先想到的形容词一定是“凌厉”——味道的“凌厉”。 我这么说,是有依据的。二十多年前,我在《广东建筑装饰》杂志做编辑时,两位在广州美术学院从事环境艺术设计的朋友从常德出差回到广州,和我一见面就对常德米粉赞不绝口。他们说,常德真正的美食不是我推荐的酱板鸭,而是常德米粉。两人几乎异口同声:“常德米粉好凌厉。”在他们看来,一口常德米粉入喉,味蕾尝到的每一口都干脆利落,没有半分拖泥带水。不管浇头是牛肉、牛腩,还是当地的土猪排骨,都是软烂中带着嚼劲;恰到好处的香料没遮住肉香,反倒让牛肉、排骨多了几分嫩中带甘的滋味。是啊,一碗劲道的常德米粉下肚,汤汁的醇厚也会一丝不差地落进胃里。像我这种极爱葱花的人,撒上一勺,本就丰富的口感更添了一层回味。 常德米粉的制作工艺,藏着世代相传的匠心。选材上挑剔得很,往往只选顶级优质早稻米,经浸米、磨浆、滤干、蒸熟等多道繁琐工序,最终呈现出洁白如雪的米粉。而制作中的“洗粉”环节,尤其考验匠人的耐心与细心——需反复清洗以去除淀粉杂质,确保米粉纯净弹嫩。能熟练掌握这门手艺的,必定是经验老到的老手。 有人说,常德米粉的筋骨藏在时光的窖池里,藏在城头山遗址的泥土中。那些穿越七千年的稻香,正是常德米粉最初的基因。 常德米粉也与苦难的历史相连。明末清初,常德战乱频仍,水患肆虐。据《武陵文史》记载,百姓为避灾祸,把大米磨成浆,蒸熟后做成细长粉条,晒干储藏,逃荒时取出食用。那细长洁白的粉条形似龙须,被赋予“团圆长久”的寓意:乱世里的人,以食物寄托对平安的祈愿——逢年过节吃它,盼一家人如米粉般团团圆圆。 常德米粉的发展,又离不开多元交融。相传清雍正年间“改土归流”,一支新疆维吾尔族人迁至常德津市定居。习惯了牛肉面食的回民难寻麦面,便用本地稻米制成圆细米粉替代,创出最早的清真牛肉粉。二十多年后,滇南将领马如龙率部驻守常德,又将云南过桥米线的工艺融入本地米粉。于是在沅水之畔,北方面食的浑厚、西南米线的柔滑、江南稻米的清甜,终在岁月的蒸煮中,熬成了一碗南北通融的常德风味。 若说常德米粉是常德美食的精髓,那它多样的汤底与配料,无疑为这幅美食图谱增添了绚烂色彩。在常德,米粉的口味丰富多样,我爱吃酸辣的牛肉米粉——酸得恰到好处,辣椒油的香气直往鼻尖钻。食客若爱醋,倒上一调羹,醋酸能把食欲勾得更旺;再添点泡辣椒、酸豆角、腌榨菜等自制小料,这碗米粉的风味便愈发耐人回味。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。对我们这些漂泊异乡的游子来说,他乡的美食再好,也总比不上常德米粉。或许,这就是我们总想着回家的理由。 作者: 龚小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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